父親的菜園
文化信使/時春華 編輯/雅賢
但凡農(nóng)戶,一般來說,家中或大或小都有一個菜園。因為這菜園不僅豐富著一家人的餐桌,也充分顯示著一家人過日子的生氣兒,更能看出主人的風格。
懶散的人家,就這么個菜園,也弄得邋邋遢遢,馬馬虎虎。找些七長八短的棍棒、秫秸稈,隨隨便便圍起來扎成個杖子,就界定了菜園的范圍。每當菜園中有了綠色,眼饞的雞鴨們就會伸長嘴,甚至不惜擠扁頭,想方設法去夠園子里的綠芽芽、綠苗苗。一旦攻破這道籬笆防線,雞鴨們?nèi)缛霟o人之地,東叨西啄,狼吞虎咽,大快朵頤,主人家則要重打旗鼓另開張,重新種菜,加固杖子,防賊一樣防著雞鴨們。
父親是個干啥像啥的莊稼人,哪怕是種個小菜園,也是頗費心思,弄得像模像樣,用鄰居們的話說,父親的菜園那可是萬年牢。我知道,這話說的是我家菜園的圍墻。其實早在年前上凍之前閑著的時候,父親就已經(jīng)閑置忙用,和大泥垛菜園的圍墻了,小墻垛到一米高暫停,等到第二年春天,父親早早用瓦刀鏟平菜園墻上被淘孩子們蹬松的浮土,用些許黃泥找找平,然后把對著戳得整整齊齊根須一律朝外略寬于墻高度足有一大拃的高粱苲在小墻上排開去,搥緊,再用平板拍拍左右找找齊,這個程序叫墩墻頭帽。接著在平整整的苲子上面抹上一層厚厚的黃泥,最后在濕著的黃泥上斜插上葛針,防雞防鴨,萬無一失,此后每一年,園子墻哪壞補哪,從不湊合。
總覺得父親的菜園像戲臺,那拉在菜畦上的白線黑線,像極了武戲里布下的天羅地網(wǎng),架著豆角、黃瓜、西紅柿,窩瓜的架桿則像極了舞臺上的十八般兵器,那紅的、綠的、紫的、黃的色彩則像極了演員們的戲裝,你方唱罷我登場,月月精彩紛呈,好戲不斷;也覺得父親的菜園就像一場盛大的流水席,從春上的羊角蔥、生菜、到夏季的黃瓜、豆角到秋天的辣椒、白菜、西紅柿、茄子、冬瓜......就這么的一直新鮮菜不斷,豐富著我家的餐桌。而且,父親是個極其會利用空間的人,澆園子的水道邊上經(jīng)常碧綠著,那是父親隨吃菜隨撒下的生菜籽連續(xù)不斷長出小菜來,從春蔥蘢到秋,這鮮美的蘸醬菜可是最實惠、可口的家常菜。
父親不是詩人,也不是畫家,但他卻用勤勞的雙手把菜園侍弄得像一首詩,又像一幅畫。在小學課本里學兒歌“冬瓜披白紗,茄子穿紫袍,白菜一片綠油油,又青又紅是辣椒”的時候,我覺得那描寫的簡直就是我家秋天的菜園;綠菜葉、白韭菜花、黃窩瓜花、紫茄子、紅柿子、胡蘿卜黃、水蘿卜紅......這美麗的色彩,就象一幅生動的寫生畫,恐怕丹青妙手也很難描摹得這么絢爛。然而,父親是不懂詩也不懂畫的,他只是個辛勤的農(nóng)民,對于他的菜園,他就是個辛勤的園丁。小小的菜園,父親也要精耕細作,捏碎每一個土坷垃,拌勻農(nóng)家肥,把菜園分塊、平畦、打壟,一絲不茍。一條水道挑起左右兩片菜畦,這兩片菜畦可是劃分嚴格,菜們生長得錯落有致。矮的在前,高的在后,誰也不擋誰的光,誰也不搶誰的水分和肥料??粗赡鄣拿鐑浩仆炼?,父親總會笑得合不攏嘴,對這些小菜苗,他如兒女般呵護著,出得早了,早晚找些草簾子蓋上,陽光足了再打開,出得晚了,小心翼翼撥拉撥拉拱了包的浮土。澆水、施肥、拔草、捉蟲,勤之又勤,慎之又慎。
其實,我也是無比喜愛我家的菜園的。還沒有長出小菜的菜園凹凸有致,像被考古專家清理出的規(guī)規(guī)整整的城池,小菜綠了菜畦,精彩便開始了,下來的蔬菜有可以生吃的,有可以涼拌的,有可以炒著吃的,也有熬湯、燉著吃或是做餡的,它們以不同的方式出現(xiàn)在我家的餐桌上,調(diào)劑著我們的口味。當然,我最高興最愿意做的事是按著大人的吩咐,挎著筐背著簍的把我家菜園里水靈靈的菜給親戚和鄰居們送去。聽著別人家的感謝和夸獎,我的心里美滋滋的。比我們小孩子心里更美的是父親,因為這些都是他的勞動成果,是他的杰作。“贈人玫瑰,手有余香”應該是他內(nèi)心里最溫暖的感受。
父親的菜園還是課堂,他在這課堂上教會了我們勤勞,教會了我們觀察和留心一切事物,教會了我們分享,更教會了我們過日子細水長流之道。也是在勞動和觀察里,我知道了二十四節(jié)氣里的奧秘,跟著父親學會了晾曬干菜和儲冬菜,學會了勤勞,也學會了簡樸。
如今,父親的菜園種植還是那么豐富,這也許是父親的樂趣,雖然自己吃得少,送人的多,但父親依舊樂此不疲,因為樂善好施,把自己親手種的蔬菜與鄰里分享是父親一成不變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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